新年将到,总要收到许多贺年卡。道贺新禧,是友情的体现,对我来说,还别有一番兴味,这就是诗友寄的贺年卡上往往有题诗。
熊盛元先生今年贺年卡上的题诗为:
岁暮披襟欲放歌,故人消息近如何?
梅花一夜窗前发,为问新春梦几多。
这虽是即兴题于贺年卡上的一首小诗,但却又是一首多么优雅得体的好诗,工稳自然又亲切,具见盛元兄一片关爱之情和杰出诗才,如今能作出这样诗作的人,怕是没有多少了。去年不知是盛元兄算好的,还是凑巧,他的贺年卡正好于年尽日来到我的案头。带着友情的好诗,吟咏和体味外,使我除夕和人日也就有了步韵诗。我的和诗自然也充满了友情和好心情,所以至今仍记得那两首拙作的后两句分别为“吟旆几时汾上过,名山处处待君题”、“梦断仍知天意好,为教人日有新题”。
段晓华女史,只见过两次面,但她的学问和才情,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,她的词是填得极好的。像她这样的词家,当世恐是找不出几个了,所以我寄赠她的诗中曾有“一世须眉下拜来”和“可能半斗借清才”之句。她去年贺年卡上所题之诗为《丁丑冬至夜集词牌名成短句写呈斗全兄以贺新正》:
月上西楼河转影,水晶帘卷碧云深。
笛家谁按阳春曲,遥寄阑干万里心。
这样的诗不但别有风味,而且字也极秀丽,读来自然令人心旷神怡。她今年的题诗,还是集词牌名而成绝句:
碧窗梦里探春讯,金缕歌头解佩环。
欲买扁舟寻旧约,一时飞雪满群山。
还有其他一些诗友,所寄贺年卡都有题诗。这些题诗不像平日因感因事所吟或为报刊所写的诗,而是因贺年而寄给我的诗,所以每如同信件,各有所云,都亲切自然而令人备感欣慰。去年熊盛元诗中有“何当载酒汾河衅,访胜寻幽共品题”,述其欲来山右聚游之想。今年的“故人消息近如何”,是我们因忙已有几个月未通信了。数月前我与段晓华有同赴轮台诗会之约,而我届时因故未与会,所以她“寻旧约”三字,自然是期望下次之聚。老诗人老憨所题《鹧鸪天》词有“君与我,一般憨,茫茫人海竟投缘”句,是说我二人诗心相同而诗谊甚厚。老诗人许兴中题诗有“思君时作非非想,缩地为邻日日逢”句,是说神交已久而从未谋面之相思。蔡淑萍题诗中有“欲把欢游梦里寻”句,读之使我又想起一个多月前我们同游晋南之情。孙洁题诗云“心香一瓣祝平安”,遥寄真诚之祝,读之令人感动。九十六岁高龄的刘工天老先生,贺卡题有一首充满喜悦心情的绝句,字仍如以前一样苍劲,知他身体很好,非常高兴。包德珍诗中有“独钓飘零雨一蓑”句,是通报其远离亲友去海南商海闯荡的心情,读来教人产生一丝莫名的惆怅。
收到这些贺年卡,咀嚼华章而遥忆诗友,真是其乐也融融,是一种莫可名状的享受。这些贺年卡,均可作艺术品和信件收藏,供以后翻检和回味。而有些则极有收藏价值,如施北山(蛰存)老先生所寄北山楼自制的《泛雪访梅图》贺卡,诗书画大家林锴先生所寄以其设计印制的贺卡等。
以前总有人问我,作旧体诗一不能像其他文字那样可赚钱,二不能像新诗那样评职称晋级,费那门子心事干什么。我总是笑笑说,像有些人下棋玩扑克一样,是一种爱好。以后再有人问起时,我就将贺年卡上的诗和我读到这些诗时的心情告诉他。